虽然说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具有开创性、影响后世演奏家与作曲家无数,但毕竟巴赫所处的巴洛克年代(17~18世纪)距今已相当遥远,这两、三百多年之间世界各地音乐风格演变下来,今日的音乐作品早已不是巴赫那些作品的样貌。
我们来介绍从巴赫创作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之后,还有哪些代表性的、极具特色的无伴奏大提琴作品。请注意,无伴奏作品未必是「组曲(Suite)」,有可能也是「奏鸣曲(Sonata)」、「随想曲(Caprice)」,或是单一乐章作品、数个乐章的联篇作品。以下的介绍会针对作品的年代顺序,如此你也可以深切地感受到,随着时间演进,音乐的面貌是如何地改变。
Piatti:《12首随想曲》
(12 Caprices,Op.),1865年
Piatti本身也是位大提琴演奏家、教育家。在小提琴家帕格尼尼发明了许多新的弦乐演奏技巧后,随后我们可以在Piatti的这套12首随想曲作品中看到帕格尼尼的影子,像是大量双音、抛弓、人工泛音等技巧。
Max Reger:《3首无伴奏大提琴组曲》
(Drei Suiten für Violoncello solo,Op.131c),1914~1915年
这三首无伴奏大提琴组曲,虽然写在20世纪初,但这套仍受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的影响,因此熟悉与喜爱巴赫无伴奏作品的朋友,几乎可以无缝接轨欣赏这套作品。和巴赫无伴奏组曲相同的是,每个组曲的开头仍然以前奏曲开始,而每个乐章安排虽然较灵活,但仍使用到赋格(Fuge)、嘉禾舞曲(Gavotte)和吉格舞曲(Gigue)等巴洛克组曲代表性的乐章;到了第三号,前奏曲之后则是诙谐曲(Scherzo),接着以变奏的行板(Andante con variazioni)作为结束,因此结构上已经有古典后期到浪漫时期奏鸣曲的型态。
但别忘了,这是部二十世纪的作品,当然随着大提琴演奏技巧不断改良,Max Reger还是将拇指把位(较高音)的音域充分发展了开来,并写了更多复杂的双音;许多慢板的语法承接了浪漫时期弦乐作品的特色。
Zoltán Kodály:《无伴奏大提琴奏鸣曲》
(Sonata,Op.8),1915年
高大宜(Kodály)是匈牙利着名作曲家、民谣採集者,同时也是着名的「高大宜音乐教学法」的创始者。他和同为匈牙利人的作曲家巴尔托克(Béla Bartók)为了採集、分析、研究匈牙利民间音乐素材不遗余力,并取得一定成就。
这首无伴奏大提琴作品,被认为是巴赫以来最重要的无伴奏大提琴作品。这套作品中,我们可以听到匈牙利五声音阶的特色,还有独特的飘泊沧桑感。高大宜本人更发下豪语:
在25年内没有演过我这套作品的大提琴家,将不被人们接受。
它蕴含着大提琴演奏史上最困难、最大量的演奏技巧,也因为许多片段有着两、三个声部,使用大量民间调式(非一般大小调),也成为最复杂的作品之一。另外,最特别的是,演奏前需要将C、G两根弦各调低半音,成为B、升F。这称为「特殊调音法」,在巴赫的第五号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中曾使用过。
这里分享的专辑,是歷史上最着名、最具有权威的版本:大提琴家史塔克(János Starker)的版本。史塔克曾直接与高大宜本人交流过关于这部作品的想法,两人也都是匈牙利人。高大宜本人也最推崇史塔克的演奏。
Paul Hindemith:《无伴奏大提琴奏鸣曲》
(Sonate für Violoncello solo,Op.25,No.3),1923年
Paul Hindemith(保罗.亨德密特)是德国作曲家、小提琴与中提琴演奏家。他曾写下极具份量的四首无伴奏中提琴奏鸣曲,而大提琴无伴奏奏鸣曲仅此一首。他的无伴奏作品,最特别的就是让弦乐做出类似打击乐的演奏,并且让同一个乐句在不同的节奏转换下变得瞬息万变。而他的音乐,常常在不同调性之间转换。
Eugène Ysaÿe:《无伴奏大提琴奏鸣曲》
(Sonate für Violoncello solo,Op.28),1923~1924年
Ysaÿe(易沙意)是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比利时的小提琴大师,不仅仅是精湛的演奏技巧,同时也写下了许多重量级的弦乐作品,例如六首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。在写下这首无伴奏大提琴奏鸣曲时,易沙意将小提琴的大量连弓与双音技巧写了进来,更使用了他的独创技巧-五个音以上的和弦演奏!四根弦的弦乐器原本最多只能演奏四个音的和絃,但易沙意藉由快速切换指法与换弦,演奏出了五个甚至六个音的和絃。
Gaspar Cassadó:《无伴奏大提琴组曲》
(Suite per Violoncello),1926年
Cassadó(卡萨多)和大师卡萨尔斯(Pablo Casals)皆为西班牙大提琴家。卡萨多自幼天赋异禀,9岁就获得卡萨尔斯的指定而接受指导。卡萨多同时也写下许多大提琴作品例如Requiebros(情话)、大提琴协奏曲;甚至,他将巴赫无伴奏组曲第四号改F大调(原为降E大调)。
卡萨多的这首无伴奏组曲,充满了西班牙风情:第一乐章用西班牙庄严的萨拉邦德舞曲(Zarabanda)写成了「前奏-幻想曲」;第二乐章为加泰隆尼亚的一种舞曲-萨丹那舞曲(Sardana);第三乐章为「间奏曲与终板舞曲」(Intermezzo e Danza Finale),使用的是加泰隆尼亚的Jota舞曲。
因此在聆听这套作品时,你会有一种「听到西班牙吉他」的错觉。这也是一套二十世纪非常经典的大提琴无伴奏作品。
George Crumb:《无伴奏大提琴奏鸣曲》
(Sonata for solo Violoncello),1955年
Crumb(克隆)是美国二十世纪前卫派(Avant-garde)作曲家,不过这套无伴奏作品完成于他较年轻时期,因此还没有太过激烈前卫的语法。作品上,受到前述亨德密特(Paul Hindemith)的影响,善于使用不同拍号切换来创造出节奏律动的多样性;也受到匈牙利作曲家巴尔托克(Béla Bartók)的无伴奏小提琴作品影响,在第一乐章的连续双音可以听得出来。
第二乐章则是宁静的乡村风主题与变奏(Tema pastorale con variazioni);第三乐章是触技曲(Toccata),在广阔的慢板引入之后,随即而来的是急速、无休息,一口气到结束的连续乐段,将第一乐章的某些乐句重现。
黛敏郎:《文楽》
(Bunraku,for Violoncello Solo),1960年
黛敏郎(まゆずみとしろ,Toshiro Mayuzumi)是日本战后重要作曲家之一,代表作品是涅槃交响曲、于1964年在东京奥运开幕式中电子音乐的制作。
「文楽」原是指日本在表演「人形浄瑠璃」(一种人偶表演艺术)时在旁演奏的乐曲。「三味线」是最重要的元素之一,因此可以在这首作品中听到大提琴演奏得像是三味线那般。除了使用大量日本音阶以外,富有情绪转折与戏剧化铺陈的段落也是聆听重点之一。除了大提琴拨弦模仿三味线以外,拉弓演奏又有些吹笛的色彩。
Benjamin Britten:《3首大提琴组曲》
(Three Suites for Cello,Op.72、80、87),1964~1971年
英国作曲家Benjamin Britten(班杰明.布列顿)与大提琴大师罗斯托波维奇(Mstislav Rostropovich)有着很好的交情,因此这套作品是献给罗斯托波维奇的。这套作品仍然可以看出巴赫作品的影响,像是第一号组曲当中的赋格(Fuga),仍然有巴赫管风琴的影子。
虽然这三首组曲都是由罗斯托波维奇首演,但他本人只留下了第一、二号的录音。
Sofia Gubaidulina:《10首前奏曲》
(10 Preludes for Violoncello Solo),1974年
Sofia Gubaidulina(苏菲亚.古拜杜琳娜)是前苏联鞑靼共和国(现为鞑靼斯坦共和国)作曲家。在苏俄共产极权统治时,古拜杜琳娜将作曲兴趣放在民族音乐、神祕主义上,并在作品的时间上摆脱了节拍限制。
这套《10首前奏曲》,每个乐章只用「演奏方式」作为标题,例如「staccato-legato」(断奏-连奏)、「arco-pizzicato」(拉奏、拨奏)等等。有些片段,捨弃拍子计算,而改以约略秒数计算,或干脆不要计算任何时间。
Kaija Saariaho:《七只蝴蝶》
(Sept Papillons for solo cello),2000年
芬兰当代女作曲家Saariaho的这套作品曾出现在我的这篇文章当中。Saariaho可以说是现今接受最多贊助与邀约的作曲家之一,她的作品体现出一种自然与哲学观。就这套大提琴作品来说,大提琴使用大量泛音制造出空灵的音色,再用靠近琴桥的爆裂音色以及靠近指板的模煳音色,来体现出蝴蝶各种瞬间姿态。而这套作品中,也有许多片段捨弃了死板的拍子计算,以约略秒数来取代时间的表达。
Kaija Saariaho从蝴蝶当中感受到了有关生、死、永恆的隐喻,并且将它们写近了这套作品当中。
Philip Glass:《歌与诗》
(Songs and Poems for solo cello),2007年
在听完了前几首前卫、创新、令人感到迷惘的作品后,这首作于2007年的作品,反而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。Philip Glass(菲利浦.葛拉斯)是当代最雅俗共赏的作曲家,他以极简主义、极微主义风格为,将这个越来越复杂、喧闹的世界拉回到了单纯、沉思的宇宙。
其实Songs and Poems是葛拉斯在21世纪以来持续创作的一套作品,内容包含不同室内乐编制,像是小提琴与钢琴、两台钢琴、弦乐六重奏,以及这里我们提到的无伴奏大提琴。大提琴在这里回到了重复低鸣,单纯重复的乐句,逐渐摆脱高昂与绚烂技巧的束缚,引领我们回到内心最深层的那一块宁静角落。
如果担心作品太过前卫,或许可以先从具有「强烈民族风格」的作品开始欣赏,像是Kodály的匈牙利民族风、Cassadó的西班牙风情、黛敏郎的日本三味线感受。随着时间推移,一个乐器的创作技巧竟然有如此巨大的改变,如果巴赫生在这个时代,又将带来什么革命呢?又或者,在我们有生之年,还能听到原音乐器作出怎样的创新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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